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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为何那样[仙凡恋]》

22. 022-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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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一直旁若无人低着头玩萤火虫的阿青终于给了骨女一个正眼。

骨女自打开智以来就没见过仙力如此醇正的神仙,想着她来头一定不小,这时候当然铆足了劲想要讨她欢心,毕竟对方身上有某种植物系的精魅极其喜欢的灵气,光是闻上一口,都能懒怠半月修行,更别提亲近了。

“以仙子绝无仅有的天赋,这位袁公子又这样尽心尽力的慷慨,如若再笑纳奴手上这颗金丹,修为何愁不能突飞猛进?”

苍白枯骨里躺着的那粒金色丹丸,从气息上判断,绝不是什么妖丹或者邪修炼化的丹药,而是非常纯真的、从道家炉鼎里用三味真火练出来的仙丹。

细看这下,竟莫名还有点眼熟,只是阿青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

骨女见阿青对自己说的东西感兴趣,简直恨不得当场给她剖心表忠。

“其实今日并非奴第一次同仙子照面,三百多年前,奴曾在一座月老庙附近蹭香火,结果某日庙中突逢大火,将一座香火鼎盛的姻缘庙烧了个一二干净,害奴刚刚化形的身子付之一炬,好不凄惨哩。”

想到三百多年前被自己烧掉的那座月老庙。

阿青沉默少顷,忽然笑着看向仍闭目不醒的袁颂:“所以,这就是他一直醒不过来的原因?”

骨女笑嘻嘻的目光落在袁颂左手大拇指的翠玉扳指上,颇有些得意地说:“这位公子有再厉害的护身法器又有什么用?多亏了仙子那把大火,让我同这件法器也算是同宗同源,它自然不会对我设防,要在幻境里做些手脚,困住他的魂识,再容易不过了。”

正所谓因业果报。

张陵受了月老所托,囚她服刑,却没想到,对方留给袁颂护身的法器,竟阴差阳错为这种妖物大开方便之门。

臭道士是个会薅她羊毛的,居然还用自己当年放的那把火炼了丹。

难怪她会觉得这粒丹药的气息熟悉。

阿青心里无语,脸上却摆出神仙的架势,思索须臾:“既知个中渊源,你怎知我一定会袖手旁观?”

骨女很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仙子一看就是个清心寡欲的神仙,凡人皆有命数,这位袁公子迟早是要死的,你又何必好事多磨,硬来趟这浑水?”

阿青笑了:“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她说话时,脸上仍挂着那种漫不经心、什么也不在乎的笑,但偏偏眸光里的冷意,却是十足的嘲弄。

生而不凡的神仙习惯了高高在上,即使落魄下凡,看不起她们这样精怪妖物,也是意料之中。

而骨女却从她目空一切的态度里,直觉这很可能是个品阶极高的上神。

九重天界,佛道各据一半。

道家以真武大帝为首,座下十二金仙,各个都有开天辟地之能,前头十一位金仙在人间都有上千道场,唯有排最末的那位,她道听途说,也晓得是真武大帝爱惜小辈,不舍得历练磋磨人家,是以,未公开纳过信徒,再往下就是三十六真君和七十二地仙——但无论是哪一路的神仙,也足够让她羡慕。

骨女打量阿青良久,却仍摸不准她底细。

精怪修行,若不为得道成仙,也无非是为了超脱五行轮回,占山为王过安稳日子。

如非必要,骨女也绝不想着真去得罪神仙。

只是眼前这副凡人皮囊可望不可求,对方的大限之期于她而言,也恰到好处——她就算真占了这副壳子,也可以躲过十殿阎罗和天道耳目。

可到底还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个神仙对这区区一个凡人是个什么态度,但她吓唬肯定是要吓的。

说到底,神仙清心寡欲久了,其实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对人对物都不会有太多执念。

绝不可能为一个徒有其表的凡人,破坏三界规则。

原因无他。

只因“不值得”三个字。

“命契在身,仙子的修为不如奴,更何况,林溪山是奴家道场,天时地利,仙子哪一个都不占优势,硬碰硬的话,几乎毫无胜算,当然,奴也不是非要得罪仙子不可,只是这位公子的寿数就剩三月光景,迟早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无甚区别,仙子何苦来为难奴家?”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阿青态度,“更何况,这摆明了是桩一举多得的好事,既利奴修行,又助仙子解脱,一点坏处都挑不出哩。”

“难不成仙子是瞧不上这粒金丹?”

骨女不信她会在意一个凡人生死,免不了挖空心思想推销手上这粒藏了几百年也舍不得吃的宝贝。

“有了这粒丹丸,至少可补五百年修为,仙子何至于要劳心劳力与一个凡人双修?捷径在此,仙子不如早日回了自己的仙府洞天,作甚要在人间受他人所制?”

好歹是吃了点神仙香火的精怪,一番劝说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头头是道的逻辑,听得路旁那几簇还化不了形的鬼哭草都激动得一个劲儿摇叶子。

“再者,”骨女循循劝诱时,望向阿青的目光,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狂热的痴迷,“仙子要是真的很喜欢这副壳子,等奴适应了他,不照样可以陪仙子双修?”

阿青沉默良久,终于收回了落在袁颂身上的视线,放下了一直在手里把玩的萤火虫灯,笑着起身:“你说的也有道理。”

骨女没想到她会主动让步离开,简直喜不自胜,却意外见她不知因何止步于距离石桌两丈远的位置,于是就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视线,落向山林深处——

天光熹微。

夜游的萤虫成群结队飞回暗河洞穴,莹莹翻飞的星点绿光像一条悬空发光的长河。

她想不明白,阿青堂堂一个神仙,会为了这些不起眼的萤虫驻足的原因。

队伍末梢有一只落单的萤火虫,也不知是认得她,还是单纯顽皮,摇摇晃晃地在她跟前飞个不停。

阿青伸出手,接它落在掌中。

萤虫尾部亮着一点幽幽的、脆弱的绿光,像是天一亮,这光就注定消散。

这样无足轻重的生灵,于天地间或生或死,都不会有别人在意。

骨女这时候也管不了旁的,她笃信了一言九鼎的神仙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反悔,兴奋地扭着胯骨,一摇一摆地朝石桌的方向走过来,等凑近了仔细打量袁颂阖目沉睡的侧脸,免不了惊艳地感慨出声,也不知自己今年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捡到这样一具宝贝。

“有了这副绝色皮囊,世间男女,何人不愿与我共赴极乐?何愁不能得道证仙?”

她今天存了心要袁颂的命,所以困住他魂识的幻境,除了强行打破结界外,压根没有别的办法——就算阿青真舍不得这副皮囊,以她目前的修为,也是救不了他的。

所以必然只能识时务地就此作罢。

骨女越想越得意,欲欲跃试地正要将手搭上袁颂的肩膀,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却无声地划亮了黎明前漆黑的夜空。

“轰隆——”

漏下来的瓢泼大雨像是有人划开了天幕,将银河里源源不断的水往人间不要命地倒。

骤雨狂风,把农舍里的枯草瓦房都吹得摇摇欲坠。

阿越被雷声吵醒,支开窗户往山顶看:“娘,怎么今晚突然之间风雨这么大?白天看着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睡在瓦屋里间的农妇披衣起身,忧心忡忡地往窗隙外看浓密的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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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里,远山飘渺,唯有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勉强让人看清山林。

农妇低低念了两句“阿弥陀佛”:“约摸是山神发怒了,别引到山洪就好了,怎都过了处暑,还有这么大的雨呢!哎呦,都忘了院子里的农具,阿越,快起来,把外头的东西收一收,别得给雨水泡坏了!”

阿越刚顶了件蓑衣走进院子里,就被小农院外的变化给惊呆了,花了半响才回过神:“娘!你来瞧瞧啊!院子里的枯枣树竟一夜之间发了芽,这雨怎么这么怪呢!天呐!就连你养在水缸里两年不开花的木莲,都结花苞了!”

林溪山顶。

暴雨还在下。

滂沱的雨雾浇不灭眼前熊熊燃烧的白色业火。

腾地而起火焰里,那副单薄的骷髅骨架却还在挣扎,凄凄厉厉地叫喊,连同地上那几簇鬼哭草也像是感同身受地着了业火焚身的痛苦,跟骨女一起嘶嚎:“仙子这是为何?明明说好的交易,怎地出尔反尔?”

阿青不置一词地折了梅枝,再度割开了皮肤,金色的血液就从尚未愈合的左腕伤口处渗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地上。

原本匐地的野草像忽然之间被赋予了生命,开始争先恐后地抢那几滴被雨水稀释的仙人之血。

隔着一丈的距离,被困在业火里的骨女闻见这极其诱人的滂沱仙力,整张脸都陷入了贪婪的狂热中,想要挣出牢笼去吮她的血,却是忽地一下,白色的烈焰窜至半空,顷刻间,原本还在焰火里张牙舞爪的骨女,便被烧成了灰烬。

阿青的裙裾拂过骨女被烧成灰烬的残骸,注意到旁边的那几团鬼哭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于呼啸而过的风雨声里嘤嘤呜呜。

对她这样从灵石化身出来的神仙而言,身体本身就是一件法器,但这件法器对她而言,又是不能损伤的根本。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一个物灵幻化的神仙舍得用这件法器。

她听着它们窃窃私语的议论觉得实在好笑,轻嗤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交易?”

白色的业火遇雨不灭。

原本生机勃勃的红粉骷髅眨眼就成了枯草。

飞舞的萤火虫像一盏引路的蝇灯,轻飘飘地落在袁颂的肩膀上。

阿青弯下腰,伸手捧住袁颂的脸,再度认认真真打量他的五官。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即使闭着眼阖着目,也有欲语还休的殊色。

暴雨没有打湿他的面庞。

朦胧月影里,也能看清他投在下眼睑处睫毛的疏影。

她先前数过,一共有一百二十七根眼睫。

阿青盯着他纤浓的眼睫看了一会儿,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抚了抚他唇角那粒痣。

然后她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上,从鼻腔里涌出的金色仙血已经滴在她羽衣的裙裾上,突然燃烧起来的羽衣像白鹤张开的巨大羽翼,将双额相抵的两个人包围在中心。

紧接着,第二层巨大的白色翅膀开始从她皮肤里长出来,坚硬的羽毛根柄如同破土的种子争先恐后地从她的血肉里钻出来,以她的血脉为温床,源源不断地生长、蔓延,直到丰厚的羽翼将两人彻底容纳、严严实实地包裹。

从泗水湖畔飞过来的萤火虫,如同一闪一闪的星星一样点缀在浓密的羽翼之中。

无人打搅的寂静山林。

春雨东风夜,千树放花,万物欣荣。

仙人身处羽化的结界内,轻轻呼出一口气。

阿青盯着袁颂纤浓的眼睫,在漫山遍野的金色血海里沉默良久,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袁颂,阎王要你三更死,我偏留你到五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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