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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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眼前的这一方巨舰,船体“咔嗒”一声,一时间有无数暗格应声而开,每个暗格内均匿着一只兰桡。然其形制,却不似江南舟渡那般迤逦,倒颇似游鱼,中部犹似两敞篷相交对合,以成一密闭空间。
“上来瞧瞧?”沈雩对着亓辛那张瞠目结舌的脸,伸出了一只手,下颌向着二人间的两级木阶点了点,补上了句叮嘱:
“留神!”
亓辛虚虚地搭上他掌心,一步跨上了两级木阶,其间只觉自己的虎口反被人紧紧握住,她不解地?往他身上瞄。
沈雩注意到身边人这些小动作,自觉地开了口:
“你第一次上重舰兰桡,对内部构造不甚相熟,不让我牵着你,难不成是又想磕着碰着?”
亓辛无言以对,索性安心地在他掌心待着,不再折腾了。
“如你所见,重舰本就体型庞大,却是有所局限,只可行于江海。平日行军,倒也有少许轻步兵以及骑兵者于上操练,然其主要还是作防御之用,你可以认为是千古以来各朝所修筑的城墙之效,以储预备役,或是予前线运回的伤员以庇佑。”
“不惧火攻?”亓辛见缝插针着问道。
“其上自备有水力涡轮,如若逢火攻,自可就地汲水于舰身各处扬起水帆,是以破解之法。至于重舰兰桡,便是补舰浩之缺。重舰兰桡,沉匿水下,是以巧伏。”
“哦?这般,如遇水战,即可蓄兵力于敌方不察之处,好形成致命一击?”
“确实如此,加之其设计精巧,极大程度上,亦可保众将士全身而退。”
亓辛心生暗忧,这般鬼斧神工,也难怪晟国内外对于靖国军又是觊觎又是忌惮的。可连昭文阁密辛的记载皆是冰山一角,可见沈雩其人心思之讳莫,不容小觑。
重舰兰桡其内,木阶丛生,各式机械玲琅满目,舱内两侧镶有琉璃圆窗,水下之景尽收眼底,只是舱内空间极为狭小,连亓辛这般身量体段的女子,都不能完全在舱内直立。
水色幽绿,似坠深渊,珊瑚礁鳞次栉比,不时又有着纷斓鱼群飘过,亓辛将指尖抵于圆窗之上,水下倒流的万象仿若触手可及起来。
沈雩将她半拢在角落,喃喃自语:
师父此后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再次身处水下秘境,亓辛不免忆起此前为逃离赫联烛魔爪之时,因血丸意外触发的水下呼吸之能,孰不知这本领是否还在,改日非得试它一试。思虑万千,不知何时入了神,以至于沈雩如梦呓般低语时,自己并未听清内容。
她总觉错过了什么,口吻迟疑地回过头来:“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咱也该回去了,重舰兰桡内不宜停留过久,容易窒息。”言罢,沈雩便扳动机关,使重舰兰桡浮出了水面。
亓辛弯身出舱,踏上方才来时的木板长桥,还未站定,就听见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哟,我说呢,平日里不见七爷光临我水脉重舰营,今儿也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还孔雀开屏地启动了重舰兰桡!稀罕,稀罕啊!”
亓辛总觉,那女子话里话外虽像是在跟沈雩对话,然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未曾从自己身上移开半分。
沈雩还未开口,那女子已然抢先来到亓辛身边,拉起她双腕,上下打量着她绕了好几圈,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惊呼:
“七爷!您怎么拿了我最受宠的那套衣裙啊,您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
沈雩走过来在那女子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儿道:
“没大没小的,还不行礼?”
那女子闻言手忙脚乱地跪地,抱起拳来,自荐着:
“臣,靖国军水脉重舰营统领,白露,见过嘉陵长公主殿下!”
亓辛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逼得后退了半步,而后赶忙去扶白露的臂弯,陪笑着:
“白统领不必如此见外,叫我——”亓辛一顿,在沈雩脸上扫过,继而道,“叫我小九就行,师父起的,郑八哥哥也这般唤我。”
“殿下大气,臣悉听尊便。”白露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雩一眼。
亓辛:“听闻白统领是老国公义女,这名字是他老人家所起吗?”
白露有些忍俊不禁,憋了半晌,最终还是笑得前俯后仰:
“义父他老人家怎会这般草率,哈哈哈哈,小九,你要笑死我了,我听见你这名字就想笑了。小八被七爷收留时,赶巧腊月初八,又于一户郑氏人家门前经过,便得名郑八。我和霜降是分别在白露、霜降这天被救,又皆是孤女,便得名于此。”
“至于小九你……”白露倾过身子,双手搭在亓辛肩上,凑近她耳畔:“我悄悄告诉你哦——”
“小白,自己去领罚。”沈雩不恼不燥,恰到好处地打断她,然那语气却似千斤重鼎般让人反驳不得。
白露依依不舍地向重舰走去,一步一回首地朝着亓辛挥手:“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下次再与你细细道来。”
沈雩侧过头来,轻声细语着:“走了小九,听闻你昨日胃口不佳,今日我还是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那些,你即将回宫,也算是,为师为你践行了!”
亓辛原本还浸在方才的欢笑里,一听这话,“唰”地沉下了脸,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到底是失了轻功,她三两下就被沈雩追上,而后又被攥住手腕带进了怀里。
亓辛无所顾忌地在他怀里拳打脚踢,试图挣脱禁锢。沈雩无奈,只好弯下身子,自腿部抱起她,将她放于肩上,快步将她扛回主帅大帐。
沈雩右手扶着她侧腰以免她滑落,左手火速掀开帐帘,那幅度,仿若要将帐帘掀飞到顶上去。虽说他一路都不曾停留,已在极力避免过度围观,可以白露为首的各路豪杰,仍是不怕死地跟了来,还附耳贴于帐外。
沈雩将她摔于软榻,欺身而上压制住她四处扑腾的手足,喘息着质问:
“殿下想做什么?”
“这话,应是我来问你!回宫,回宫,你日日都要我回宫,你就是嫌我是累赘,就是什么都不信我,就是生怕我脱离了你的掌控无法继续为你所用!如此这般,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亓辛本还气焰正盛,饶是说着说着,竟生生激出几滴泪来,而后啜泣着将头歪在一边。
沈雩慌不择路地松了手,颤巍的指尖止不住地探向她的面颊,末了,在她颊边一寸之处停下,直直地垂了下去。
他神色凝重地开口:
“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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