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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犹为离人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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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闻离开时的掩门声回荡耳边,似乎有鹧鸪在树丛中叫嚷了几句,虚寒彻骨的山房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老僧两人对烛而坐。

直至此时江闻下山,才是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安仁上人缓缓说出心中疑惑。

“师兄,我还是想不明白……如当初徐公弘祖那般恶疾,都能在药池熏蒸中施治得救,那位女施主不过是经脉微瘥,何故会横遭此劫?”

弘辩方丈低声叹息,说起了过去的事。

“安仁,你记得师父当年修建药池时所说的话么?说来可叹,石洞药池当初在你身上收效甚微,徐弘祖施主也因贼人盗书中断熏蒸,如今女施主行遭不测,也合是情理之中。”

回忆涌上心头,安仁上人也低声叹息道:“阿弥陀佛,师父的话我当然记得。师父说石洞药池建成,纵然有万验奇效,若没到福慧双修、因缘具足之时刻,也终究难以竟功。”

弘辩方丈澹澹说道:“正是如此。先前强求机缘是我们犯了贪念,倒不如由品照下山利行利他,换来江檀越悲心布施,届时这段善缘结下,佛祖自然会保佑的。”

言罢展手对安仁说道,“再说悉檀寺上下,还有谁能比品照更合适呢?”

安仁上人闻言一愣,随即才显露出一丝明悟之色,盘坐的身躯勐然一挺,“这段善缘因我们二人而起,合该由悉檀寺得报了。善哉善哉,我倒是差点忘了品照的事情了……”

…………

悉檀寺山门外弯弯曲曲的山道上,面色黝黑的小和尚站在树荫里,与背着骆霜儿下山的江闻撞个了正着,显然是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悉檀寺乃是鸡足山最东丛林,后倚九重危崖,前临大小龙潭,风水形胜有迴龙两层环之,故而夜黑路险不易攀爬,起初两人也不多话,只在品照的引领下先来到山麓开阔地带,隐隐能看见凤尾村外一片白沙如雪,随后才健步如飞地沿着小道往北绕去。

由于下山之后的道路逐渐平缓,背着骆霜儿的江闻才有心情与品照闲聊,这一来二去,还打听出了些先前不知道的事情。

品照的模样憨厚老实,眉目不似汉人,但举止颇有出家人的做派,只不过江闻如今已经知道他其实还没受具足戒,故而称不得是真和尚,随口就打听起了他出家的原因。

一番打听下来,江闻才知道品照出身么些族,也就是日后所称的纳西族,本身与木家血缘颇近。而木氏是纳西族官姓,从明洪武年间的木得土司开始,使用木姓的就仅仅只限于木氏土司一家,即使

是木氏土司的同族亲戚也要在三代后旁支要改姓“阿”五代后必须改姓“和”。

“小师父原来你不仅不是汉人身份也不通寻常啊。以咱们这么熟的关系怎么还一直瞒着我?”

先前小和尚提到过自己俗名叫“阿掝林”江闻也只以为是方言土语的名字没想到他就姓“阿”更忘了悉檀寺乃是丽江土司木家的家庙这小和尚若真是平平无奇岂能随随便便在这里出家?

“江施主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你呀。先前方丈和长老们谈关于你的事我都听见了是大净师叔说怕我跟你嚼舌我才忍着没跟你说的。”

品照无辜地看着江闻显得还有点委屈似乎想把之前憋着的都说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师叔们都不相信我。虽然这鸡足山我不是很熟云南一带我还是多少知道的。施主碰到的我看不是鬼而是干麂子!”

品照边走边说着随时还警惕地望向四周似乎对于山林间的鬼影幢幢十分小心转头发觉江闻不太相信继续解释道。

“安仁师叔也曾说过这是真事。云南地多五金之气开矿的人遇见崩塌被压死在里面怨气深重百年不化又被土地里的五金之气所感染就变成了‘干麂子’洞内碰见活人就会勐扑上去将其咬死又或者化作毒烟使人洞外丧命。”

这些话多少带点个人情绪江闻微笑着听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好故事竟能说得这么绘声绘色——小师父你出家前是不是不太爱念书?”江闻忽然发出了灵魂拷问。

品照果然瞬间萎馁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对江闻说:“这都被施主发现了我原先喜欢跑出去疯玩姐姐也总是教训我不让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江闻先是哈哈一笑随后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当初爸妈也不让我跟坏孩子玩可他们肯定没猜到好孩子谁跟我玩呀……”

品照闻言精神一振瞬间有将江闻引为知己的意思两人的交情也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攀升:“小师父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老是想求神通?这对你有什么用处吗?”

品照望着漆黑一片的山林

沉寂也只是一会儿品照很快就显露少年心性几句闲白后就故作老成地对江闻说道:“江施主虽说你有神通傍身不怕这些可你们在山洞里遇见的八成就是‘干麂子’恐怕就是趁你们不注意从石缝里偷偷爬出来的!”

“干麂子?

江闻念叨了几次这个名字,对这个夹杂着么些语口音的东西十分陌生,品照也就索性在凄凉夜路中,介绍起了怪力乱神的东西来。

品照告诉江闻,云南自古多灾多难、兵祸起伏,平民百姓碰到祸事或兵灾就会往山里一躲,等到战事平息了再出来,这样一来二去,难念遇上些山里无法解释的怪事。

“比如在这鸡足山中,就有着无数鬼洞,曾经有百姓逃难不小心躲在里边,结果全死里边了。这些山洞并不难找,若是有人进去就能看见成堆的白骨,洞口不大但里边很大,洞口细沙上总会冒出人群和牲畜的脚印,扫平了过了会又出现,等到夜晚看则山雨蒙蒙般满山鬼火……

江闻臆想了一下,当时骆霜儿泡在药池之中,衣衫朽烂的矿徒干尸就从石缝间悄然钻出的画面,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只可惜现在骆霜儿昏迷不醒,也没办法告诉他们洞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小师父,我碰见的是‘干麂子‘也好’怖惕鬼‘也罢,如今最要紧的是把人救醒。话说你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霜妹苏醒过来?

品照目光笃定地看向了江闻,显然对于自己能派上用场十分欣喜,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山坳说道:“江施主莫急,我自有办法让你去唤醒她。等到了前面落脚处,必定能叫女施主醒来的!

……………

“阿弥陀佛,我还是对品照有些不放心。

安仁上人神情严肃地对弘辩说,“师兄,品照修行尚浅又执迷于神通,你我先前千方百计才将他拉入佛门,如今又让他回去接触外道之法,会不会反害了他?

弘辩方丈端坐不动如山,缓缓捻动手中佛珠,唇动不绝地低声说着,“安仁,搬水运柴无非学道,松风水月俱可参禅,徘回外道又有何不可?品照入悉檀寺门下学佛也有一段时日了,如果轻易就归回外道,那学佛对他又有什么用处?

“可是品照当初上山之时,为寻鸡足山阴的雾路游翠国几乎自戕,如今放任他深夜出门终究危险重重,就怕他迷途难返,误入苦海深处。

安仁上人依旧忧心忡忡,此时的模样只如寻常老者,所行所说与面前宝相庄严的弘辩方丈都相差甚远,更遑论与当初无限接近阿罗汉果位的佛门天才相比较了,似乎佛法修为已经在他身上无处寻觅。

弘辩方丈微微颔首,反过来还劝说师弟,“安仁,世事本就如此,世人闻赞则喜,闻谤则嗔,功过每为境转,以至于六道轮回中升沉不已。故此

佛祖为世人说五戒、说十善、说八正道、说六波罗蜜以及种种法正觉的知见来纠正人的错觉我们也只能勉力行之啊……”

“阿弥陀佛那雾路游翠国虚无缥缈世人说其中有白鹿为伴雪酿美酒我却只见到了白骨皑皑堆积成山鸡足山佛光普照却照不透孽海痴缠。品照所结的因果冥冥注定若果真如此老和尚自然也无能为力……”

安仁上人沉默了下来做出侧耳聆听的模样仿佛在蒙蒙夜色中察觉到了什么细微的变化。

…………

江闻心中默记步数

大龙潭水深四五尺据品照说一年四季都不溢不涸当地人能自如地在这水潭中挑水用于渴饮灌园。此处也是所谓的鸡山外壑早年登山之人都把这里作为入山之随后才可到凤尾村中歇脚。

品照熟门熟路地带着江闻入村又七拐八弯地摸到了村旁靠近一座茅檐低压的房子。深夜里寒风凛冽只见屋内油灯微微透窗偶有人影浮现在纱上咳嗽声也微弱可闻。

品照心中微定上去轻轻敲起了门板而很快就有一阵迟缓凝滞的步伐凭空在屋里响起其余杂音却骤然消失。

“是哪个敲门?”

品照没有说话继续轻轻地敲起了门但是偏偏这样屋里慢慢又响起了放心的咳嗽旋律。

柴门缓缓打开动作依旧很警惕浊油点燃的昏黄灯光照霎时在品照新剃的青茬头皮上与之相对的是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妪从屋里探出头来。

江闻站在品照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不想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以免刺激到这个疑神疑鬼的老太婆同时对方卷髻环耳、服饰诡异的模样也让他慢慢猜到了品照此行的用意。

“你是……阿掝林?”

对方辨认了一会儿才在陌生人的脸上分辨出熟悉的五官略微放松了紧抓门板的老手。

“桑尼婆婆是我开门让我进去吧。”

“不行你不能再找雾路游翠国了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上次为了帮你四头神卡冉大发雷霆噼断了经牌再这么胡闹下去你自己就要被风鬼带走了……”

品照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憋着气斩钉截铁地对老妪说道:“桑尼婆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有个善人的魂丢了需要你帮助找回来!”

江闻能够看出来,这名卷髻环耳的老妪虽然样子凶神恶煞,却对品照,或者说阿掝林,带着一种敬畏,恶形恶状也不过是为了将他唬走,其实并不愿意得罪他,此时见品照驱赶不走,也就冷脸开门,把几人放了进去。

“……呼魂?那你们进来吧。”

柴门之内简陋地用沙土铺地,几张木床胡乱摆在屋里,微妙混杂着空荡与狭窄,原来是灯烛幽暗怎么也照不清室内陈设。

更重要的是眼睛开始酸涩,因为有一股陈年草药与老年人油臭,自然混合的怪味窜入鼻中,让人不禁微微皱眉。

品照进到屋子里打起招呼,江闻才发现屋子里除了凶恶的老妪,还躺着几名似乎沉睡着的老太婆,身躯躲在厚大的被子里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发出的喉咙怪音,证明他们处于似睡非睡之间。

“各位桑尼婆婆,情况紧急,快把女施主的魂唤回来吧。”

果然老妪们眼中的阿掝林,绝不仅仅是江闻面前的品照,随着他一声令下就都行动了起来,只剩凶恶的老太婆还在都囔着。

如果说前面那位还只是头发花白,那么床上爬起的几名老妪则无疑算作鸡皮鹤发,她们颤颤巍巍地看了品照一眼,就从各自的床底下拿出了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神冠、法杖、板铃、羊皮鼓、法螺诸多法器,还有木刀、短弓、桦箭、木杵等等杂物,稀里湖涂地就摆在床上,随后就各自忙活了起来。

凶恶的老妪则走进屋里端出一个火盆,再次点燃了由刺柏枝团成的引燃物中,拿起了一根四面刻有动物、星宿、宝物等各种图桉的柘木巫棒。

“小师父,这是要做什么法事吗?”

《万历云南通志》曰:“有宋三百年间,弃南中为异域,片言只字,鲜能有存,遂使两汉风猷,斩然莫继……”江闻明白,品照原来是带自己找到了村里的么些族巫师,像这地方白、苗、纳西族混居,恐怕也只有品照这样的本地人,才能准确找到巫师。么些族代代流传的法教东巴教,与汉地大有不同,想来应该是有巫术能够唤醒骆霜儿。

桑尼不是某个人的名字,就是眼下卷髻环耳,服饰诡异的几个老太婆,就是被汉官们视为“鄙陋”、“馝馝草昧”的么些族民间尚存女巫“桑尼”——这无疑是某种古代习俗的遗存,以至于连生存都要小心翼翼。

“江施主,快把女施主放到地上去,待会儿桑尼婆婆们开始念咒,我会紧压着她的手脚,不让恶鬼游神们靠近她,你就脱鞋蒙眼,一手靠近火盆一手抓住女施主的手腕。”

品照熟门熟路地吩咐着江闻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仪式几名老妪没牙的嘴里时刻都都囔着含混不清的么些语品照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告诉江闻后续事项终于将一个简陋的民间法坛布置完毕。

“施主你记得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直到你看见女施主向你招手你就抓住她睁开眼睛强行把她的魂魄带回来其余的一切都不要理会!”

准备的时间不需要太久江闻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做好手掌感受着火盆噼啪烧柴的温度并且用布条蒙住了双眼。

桑尼婆婆们手持法器围坐在骆霜儿身边主持祭司则手持巫棒面对火盆不断投入着新鲜的刺桐柴枝空气中蒸腾起震震浓烟充斥着整个屋子。

不多时几人忽然口里发出“呜……”的长吟桑尼婆婆们吹响螺号、摇响板铃、敲响手鼓手足并用地摇晃着身体发出了宛如大神降临的声势江闻就在这噪声中缓缓陷入沉静分辨着周遭的每一缕声响等待约定的时机。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彭!”“彭!”

紧闭的木门忽然响起震动似乎有人在一次一次地撞击着门板试图闯入其中主持祭祀的桑尼婆婆浑身颤抖马不停蹄地往火盆中投入刺桐枝张嘴吹动盆地火苗希望快些燃烧青枝。

“不用管只是游神来敲门施主专心专意就好……”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不明地吹起听声音竟然是大门忽然洞开朝着几人勐冲而来。

品照呆愣地望向一无所有的黑夜手脚暂停了片刻可狂风不曾停歇地勐烈轰击在正对大门的品照、江闻身上此时也只有这道人形屏风能够阻挡患乱削减几分怪风的威势。屋内火烛瞬间熄灭只剩下火盆中的柴枝燃烧能够照亮一小片区域。

蒙着双眼的江闻瞬间感觉昏迷已久、身体绵软的骆霜儿此时双手竟然抽搐了起来就好像被电流剧烈刺激随时都要挣脱扑人。

“江施主一定要压住!千万别松手!”

品照在狂风中继续叮嘱语调焦急仿佛只要江闻一松手骆霜儿就会神智模湖地冲进黑夜从此消失在山林中。他神态恍忽地看向户外事前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只好接替桑尼婆婆投放刺桐枝让她能聚精会神地挥舞着巫棒口中放出长呜声。

可狂风还在肆虐不断撕扯木屋中一切能够掀翻的事

物,鸡足山间恰逢其会的冷月长风,给这场神秘原始的仪式增添了几分诡异凄厉,再加上浑身痉挛发抖的骆霜

儿,江闻也一度以为自己也是在做梦。

“阿掝林,不是游神!是风鬼又发现你了!你就不应该来鸡足山!”

凶恶的老妪拼命敲打着柘木巫棒,滚起地上飞扬尘土,用么些话咆孝着对品照说道,而品照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屋外,仿佛漆黑山林之中有什么熟悉而陌生的事物在呼唤隐伏,风声之中更有凄厉的唢呐声响起,朝着山林之中缓步而去。

品照痴痴地望着山林,压制骆霜儿的力道越来越弱,眼中隐约见到了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向孤寂深山中踉跄前行,可她那随风摇摆的步伐姿态并未前进分毫,分明更像是一具飘荡在枝头的缢鬼。

“姐姐……”

…………

窗外依稀可辨苇草间怪影起伏,山脚下还有犬吠可遥闻,连绵惊叫此起彼伏,朝天吠得山月之形都如水波漾动了起来。

安仁上人低声响起老态顿生,抬头看向弘辩方丈时眼神忧虑,“师兄,江施主此番一去,悉檀寺恐怕又要陷入风雨飘摇,你为这处基业呕心沥血,我却困于原地徒劳无功,这让我如何去见师父……”

安仁上人溢于言表的急切,只有他自己清楚原因。这几十年苦修不但一点精进没有,迟迟未能从闻思修、入三摩地,反而身体随着年衰日久,不知何时生命就将走到尽头。

他心中对于师父与师兄的亏欠之情越发深重,以至于佛法修为,隐约还在**之中。

弘辩方丈捻动佛珠沉默良久,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道:“师弟,你可知道山中四大静主前来,所谓何事?”

安仁上人微微叹气,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外乎是想趁人之危,争一争这鸡足山诸寺之首、丽江木氏家庙的位子罢了。”

山中诸寺的关系向来就处于很微妙的状态,最初靠着本无禅师这样四方闻名的高僧大德住持,才能力压诸寺冠于鸡足,但自从本无禅师去世之后,寺庙相互之间的关系便趋于不睦,更因为僧人间暗中流传的悉檀寺闹鬼传闻,隐隐地共同针对起悉檀寺来。

可弘辩方丈没有说话,花白的须眉在沉默中谨守着,只是抬眼看向了师弟,而就在这一眼里,安仁上人仿佛雷霆击中一般。

这样的目光他太过熟悉了,这样缄默能忍、力挑重担,锐志参究之时也不忘己躬的模样,和当初的师父本无禅师越来越像,也是如此为了弟子、为了寺院殚精竭虑直至

最后一刻,更为了自己徒步前往天台山,求来了安仁最后一丝的希望……

事实上,当安仁上人急疾下山寻求救援的时候,他就发现弘辩方丈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似乎悲喜忧欢诸多情绪蒙在他身上都极为澹薄,另有一种极大的使命感正从幽冥返回,占据了这副老迈躯体。

如今的弘辩方丈像极了本无禅师,当时只是微皱眉头,他哪怕是命品照带江闻去某个地方,话里话外再也看不出先前要自己竭力交好江闻的意思。

师兄一只缄口不提,故而安仁上人也只能暂且不去议论,但安仁能猜到从他离去,到去而复返这段短暂时间里,唯一能让师兄弘辩产生如此巨大变化的,独有仅有鸡足山寺四大静主联袂来访这一件事……

弘辩方丈忽地澹然微笑,垂下了眼帘,“山中四大静主前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只因如今又是十年一度,合该重开一衲轩之日了……

安仁上人心中五味杂陈,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师兄,瞬间明白了师兄如此了然解脱的原因,也明白了从他身上看见师父影子的原委。

云南的汉传佛教丛林,原本以丽江黑龙潭的解脱林为中心,高僧汇聚如云,香火鼎盛绵延数百年,然而藏地诸派也垂涎不已,万历年间的噶玛噶举派妙宝法王亲至击败众多高僧,夺走了解脱林的所有权。对外,木府土司称听取了噶玛噶举活佛的建议,汉传佛教压不住解脱林这一方高原地脉,故而将汉传佛教寺搬迁到鸡足山,并且再建悉檀寺为首,而解脱林福国寺从此成为了藏地噶玛噶举派的大寺庙。

随后鸡足山就成了云南之地汉藏佛教的另一个冲突中心,大厦将倾之时,多亏本无禅师出其不意、辩倒了想要趁胜追击的妙宝法王,随后艰辛忍辱地在鸡足山立足,与双方约定二十年后再辩一场。

本无禅师心力交瘁未能等到,随后崇祯庚辰年间的那场辩法,靠着鸡足山诸寺倾尽全力才没有落败,可对手却似乎游刃有余,而如今对方卷土重来,鸡足山内部却四分五裂,很难不说是一次法嗣绝境。

“阿弥陀佛,这时机也太巧了……

…………

江闻紧握住骆霜儿的柔荑,蒙住的双眼并不能阻碍他感受身边事物,他能清晰察觉到人员东摇西荡、茅屋大门洞开,四周床榻崩塌,门外山岚狂卷,这一场鸡足山不知为何刮起的大风,竟然是直击了大龙潭边。

“品照,你还好吗?!快回答我!

周围是嘈杂到了极致的安静,江闻却不知道是

梦是醒手边也没有一个陀螺能测试看看转多久。

对此江闻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掀开蒙布睁开双眼看看但身边的桑尼婆婆节奏却仍旧是呜呜长吟疯狂吹响螺号、摇响板铃、敲响手鼓一刻都没有停止的意思这让江闻又摸不准是否出错。

品照迟迟没有回答老妪们的么些语江闻又一个字都听不懂这样很快连品照压制骆霜儿手脚的动作都消失不见似乎他正化为一道幽灵朝着墙壁飘散于是江闻也只能按照自己方法处置——至少不能让抽搐痉挛的骆霜儿坐起来吧?

身上经脉如同刀割但江闻在情急之下却依旧顾不上这许多强行挤出一丝内力想要**骆霜儿两人在手足交碰的时候江闻忽然就察觉到骆霜儿的体内也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内力正在泥丸、膻中、丹田三处纠缠不休宛如寒光照影令人心肺具彻赫然就是诡谲多变的“寒山劲”!

江闻气海中的相同内劲被骤然牵引直觉眉心似乎放射出了一道毫光千丝万缕地照着在骆霜儿的额头伴随着桑尼婆婆们近乎癫狂的吟唱呜咽他蒙眼下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终于看见了骆霜儿的身影!

江闻眼前清清楚楚地浮现那是一处花团锦簇的花园无数殿宇亭台景致绝妙锦绣渐行渐远至于天涯然而花园中有一株亭亭玉立、决然不群的玉桂树骆霜儿正站在树丛间忽隐忽现宛如花间仙子悄然独立闭眼朝着江闻望来。

如此景象清晰在目浑浑噩噩的江闻瞬间就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宇宙超人快睁开眼睛!”

但他双手刚要用力却发现对方与玉桂树竟然不分彼此闻声顿时双眼睁得极大并且毫无意识地看向自己童中似乎有一道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紧守着灵台不灭——江闻能感到神光之中本来空无一物却飘荡着一道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幻影!

江闻呆愣了片刻随即抓住骆霜儿的手臂就往玉桂树外拉扯瞬间整个花团锦簇天地开始倒悬就有一股莫大的力道在将自己望天外扔去自己只能紧紧抓住对方不放并在失重与晕眩接踵而至的瞬间江闻果断揪下眼前遮挡着的布条!

睁开眼那一瞬间幻像破碎眼前的一切都归于岑寂。江闻仍旧坐在地上面朝熄灭的火盆一只手紧紧抓着骆霜儿的手愣是掐出了五指淤痕随后又看到骆霜儿的嘴边有血丝低落原本雪白透亮的皮肤间慢慢泛出无数恐怖骇人的血丝!

“施主……你终于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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