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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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在暮色中穿行,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云舒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发现这不是去商业区的路。"我们这是去哪?"她转头问道。
祁聿修察觉到她的疑惑,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有些手艺,藏在市井里。"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老巷口。青石板路尽头是间不起眼的工作室,木门铜环上缠着干枯的爬山虎,檐下悬着的风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徐记旗袍,北城最好的老师傅。”祁聿修道。
推门进去,檀香扑面而来,满墙旗袍在暖光下泛着绸缎特有的光泽。
"徐师傅。"祁聿修叩了叩案几。
屏风后传来窸窣声响,一位鬓角花白的妇人缓步走出。她戴着老花镜,看到云舒时浑浊的眼睛忽地一亮:"像,太像了。"
云舒怔在原地。墙上老照片里,母亲穿着月白旗袍倚在窗边,颈间蓝宝石坠子正是沈怀远给她的那条。
量体时,祁聿修退到天井抽烟。云舒从镜中看他侧影,月光将白衬衫染成淡青色,指尖火星明灭间,整个人像幅水墨未干的画。
"祁先生头回带姑娘来。"徐师傅别着珠针轻声道,"从前沈大小姐都是差人送尺寸……"
话音未落,木门突然被推开。周慕晴踩着细高跟闯进来,当季的高奢套装与满室古韵格格不入。
"聿修哥果然在这儿!"她甜笑着挽住祁聿修手臂,"上回说好陪我看马术展……"
祁聿修不动声色抽回手:"今天不方便。"
周慕晴这才注意到云舒,目光扫过她身上半成型的旗袍,红唇抿成讥诮的弧度:"我说呢,原来是给这位……"她故意停顿,"沈叔叔的新女儿选战袍啊?"
云舒捏紧手中绸缎,布料暗纹硌得掌心发疼。
镜中映出祁聿修蹙眉的模样,他刚要开口,周慕晴已逼近两步:"听说你母亲当年最爱蓝色?真巧,沈夫人最恨的也是蓝色。"
"周慕晴!"祁聿修声音骤冷。
"我说错了吗?"周慕晴指尖划过旗袍立领,"沈家老宅的蓝窗帘全换了,沈夫人见不得这个颜色。"她凑近云舒耳畔,"猜猜为什么?"
檀香突然变得粘稠,云舒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
"周小姐。"祁聿修横插进两人之间,周身寒意凛然,"需要我提醒令兄上季度的账目问题吗?"
周慕晴脸色倏地煞白,踉跄后退撞翻针线筐。
"衣服下周送来。"祁聿修将云舒护在身后,语气恢复淡漠,"代我问候周大少。"
回程时下起细雨,挡风玻璃上流淌着蜿蜒的水痕。
云舒望着窗外朦胧的灯光,终于忍不住开口:"周慕晴是谁?她好像跟你很熟?"
祁聿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周宴珩的堂妹。"他顿了顿,"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我只是碍着周宴珩的面子,之前有些邀约不好推脱。"
"她喜欢你。"云舒轻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在沉默中划出清晰的轨迹。祁聿修侧脸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深邃:"他们家一直想跟沈家联姻,借此提高在沈氏集团的地位,商业手段而已。"
“我爸答应了?”
祁聿修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周氏旁支子女。"
云舒想起周慕晴提到母亲时讥讽的语气:"她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事?"
"北城老一辈都知道。"祁聿修转过一个弯道,雨水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水线,"沈叔叔当年……很爱你母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云舒的心脏。
"那为什么……"
"利益。"祁聿修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在这个圈子里,感情永远排在利益之后。"他瞥了云舒一眼,"包括周慕晴对我的‘喜欢’。"
云舒追问,“所以,你会像我爸一样,为了利益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吗?”
“沈叔叔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他要求,我没有理由拒绝。”
云舒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周慕晴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个圈子最真实的样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全是算计与交易。
"周六的晚宴,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到时候跟紧我就好,别怕。"祁聿修将车停在沈家大宅门口,转向云舒,雨夜中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你穿蓝色很美。"
……
转眼已到周六。
清晨,礼服准时送到。靛蓝旗袍妥帖如第二层肌肤,盘扣上的珍珠是祁聿修连夜从拍卖会拍下的南洋珠。
当云舒出现在楼梯口时,正在插花的苏韵之失手剪断了一枝白玫瑰。
她目光冷冷的剜过云舒鬓边那朵素白的小花,道,“把它摘了,沈家的宴席上,容不得这种晦气东西。”
祁聿修恰在此时踏入大厅,目光扫过苏韵之手中的花剪,嘴角的弧度未变,"苏姨,沈叔叔在书房等您。"
"你倒是挺护着她。"苏韵之冷笑一声,钻石耳坠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冷光,"别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待脚步声远去,祁聿修轻轻拍了拍云舒的肩:"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随即也去了书房。
云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韵之离去的方向。
这个女人,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过了一辈子,年轻时容忍他心里装着别人,现在还要接纳他的私生女,与她朝夕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自己丈夫不忠的事实。
这怎么能不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呢?
旗袍贴在身上凉得像水。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却仿佛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今晚的宴会上,她即将要以沈家二小姐的身份正式亮相。
……
夜色如墨,佣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晚宴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
汉白玉台阶上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雕花铁门处。身着黑色制服的侍者立在两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宴会厅外的露台上,香槟塔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厨房里,米其林厨师正在做最后的摆盘。
就连庭院里那些百年古树,今夜也被缠上了细小的灯带,在夜色中如同坠落的银河。
云舒却仿佛一个局外人,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来到了后花园。
今天是她的生日,却也是母亲去世后的“三七”。
传闻,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一年就去一魂,死七天去一魄。
所以一般在亲人去世后,每隔七天祭奠一次。
云舒蹲在偏僻的凉亭角落,指尖颤抖地划着火柴。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纸钱在青石板上堆成小小的山丘,火舌舔舐边缘,卷起焦黑的边角,灰烬随风飘散。
“妈……”她声音哽咽,死死咬住下唇,生怕惊动宅子里的人。泪水砸在燃烧的纸堆上,发出细微的“嗤”声。
香烟的气息忽然混入烧纸的焦味。
云舒猛地抬头——
月光下,男人修长的身影倚在廊柱边,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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